收入分配研究院執行院長李實和中國（海南）改革研究院院長遲福林

　　昨天，人力資源和社會保障部新聞發言人尹成基表示，收入分配制度改革方案爭取今年年底前發布。

　　此前，收入分配體質改革總體方案的起草于2004年啟動，由發改委具體負責，歷時8年爭議，出臺時間表數次更新。2010年初和2011年12月，發改委兩次將方案上報國務院，但均未通過。今年兩會上，國務院總理溫家寶承諾年內出臺方案。

　　據悉，《方案》共涉及十大問題，包括居民收入在國民收入分配中的比重、工資正常增長和最低工資標準、國有資本經營預算與收益分享制度、公共資源出讓收益的全民共享機制、高收入者的稅收調節、國有企業金融機構高管人員薪酬管理以及公務員津貼補貼和事業單位績效工資等。方案關系你我切身利益。就此，南都記者專訪了國家發改委收入分配課題組帶頭人、北京師范大學收入分配研究院執行院長李實和中國（海南）改革研究院院長遲福林，談方案的出臺、內容以及落實等問題。

　　關注“兩個比重”的突破

　　南都：收入分配改革方案醞釀8年幾經周折，時間表也多次更改，目前最新消息是12月，那么今年12月究竟能否出臺方案？

　　李實：溫家寶總理曾承諾今年一定要將收入分配改革方案制定出來，今年年內肯定要出臺。

　　遲福林：年內出臺是政府承諾，社會各方已達成共識，各方面條件也已經很成熟，今年會出臺。

　　南都：方案將是指導性的還是會有具體政策？

　　李實：根據我的經驗以及發改委本身的職能，方案很大可能是指導性意見和原則性意見，不會具體制定相應的政策。目前已經明確方案的主線是“提低、限高、擴中”。

　　遲福林：我對最終出臺方案的預期不在于水平有多高，關鍵在于它的方向。如果方案能夠體現民富優先的導向，就很好。

　　明顯提高居民收入在國民收入分配中的比重、勞動報酬在初次分配中的比重，這是政府工作報告明確提出的。如果方案在落實這“兩個比重”上有突破，就代表好方向。2010年我國的勞動報酬占比約為45%，居民收入占比大概是53%左右。希望方案能在提高兩個比重上拿出具體的數字。

　　“擴中”將減輕中產階級稅負

　　南都：“提低、限高、擴中”當中，低、中、高具體如何界定？又怎樣實施？

　　李實：按年收入算。“低”是指貧困人口、低收入人群，收入最低的10%到20%的人群。“高”是指收入最高的10%的人群，“中”就是中間那部分人，而且要盡量使低收入人的收入達到中等收入水平。

　　具體到個人，年薪多少算高？方案本身不會去識別你處于哪個層別，而是提出指導性的原則。

　　“提低”，通過政府的轉移支付、健全社會保障體系等，重點是提高農民、城鄉貧困居民、企業退休人員和低收入工薪勞動者這四部分人的所得。

　　“限高”時，要區分兩種“高”收入人群，一種是合法經營收入，比如企業老板的合法經營所得，受到法律保護且應該得到政策鼓勵的。另一種是非法收入、腐敗收入等，這部分人群收入往往很高，對他們有相關反腐政策，但遠遠不夠，這部分人群應是“限高”的重點對象。因此，要根據不同收入來源，來采取相應政策。如果高收入來自腐敗，則加大反腐力度；如果是灰色收入，則要加大財產公開力度。另外要考慮怎樣使稅收發揮更大作用，比如建立稅收核查制度，防止逃稅漏稅。

　　“擴中”，就是要減稅，減輕中等收入人群的稅負；另外要發展教育，沒有高學歷往往很難成為中收入人群；此外要改變經濟結構，如果低技術高耗能產業過多，這些產業的工人也很難成為中等收入人群。

　　減稅，一方面是對中小企業減稅，促進中小企業發展，壯大中產階級規模。另外還要降低個人所得稅的稅率。目前個人所得稅主要是中產階級負擔。降低稅率是整個社會的期望和要求，沒必要把稅率定得這么高。

　　個稅要瞄準高收入人群

　　遲福林：高中低三個問題需要具體化，找到具體辦法。在擴大內需的背景下，需要提高居民收入分配的比重，確立民富優先的導向。

　　第二，中等收入群體的比重，所謂“擴中”就是要擴大這一比重。目前中等收入人群只占23%左右，與實際發展情況太不相稱，到2020年應該提高至40%左右。為此要實行結構性免稅，鼓勵實體經濟發展。

　　第三，“限高”主要不是高低標準問題，而是制度安排問題。財產沒有一定公開性，限高比較困難。客觀形勢給我們留下的時間已經很少，不能再等，越快越好。這件事情，主要不是技術條件具不具備的問題，而是取決于改革的判斷和改革的魄力。

　　南都：收入分配改革，涉及初次分配和再分配，兩方面將有哪些改革？

　　李實：初次分配和再分配都重要，都要做重大調整。

　　初次分配方面，要建立健全合理有效的市場體系。為此，政府的管制措施要盡可能減少，包括減少審批程序等，政府的權力運作和決策過程盡可能公開透明，接受公眾及媒體監督。

　　再分配當中，個人所得稅要瞄準高收入人群，使其承擔更多稅負，中等收入人群則減輕負擔。低收入人群尤其貧困人口要加大保障，擴大社保覆蓋范圍，提高低保水平。目前的低保只是能解決吃飽飯問題，滿足不了其他方面需要。

　　此外，社保也要盡可能減少差別。目前在社保的享受水平上，存在巨大差別。另外要給低收入人群提供發展機會，為農村教育投入更多資金吸引更好師資。

　　遲福林：目前不僅初次分配有不公的問題，再分配比如養老保險也存在不公的問題。

　　要打破利益群體掣肘

　　南都：對壟斷企業的高收入又該如何改革？

　　李實：對壟斷企業的高收入問題，要有兩個措施：一是打破壟斷，因其高收入來自壟斷優勢；二，要制定一個標準，其高工資并非來自經營業績，而是受益于國家資本，因此國家有權利也有義務對其工資進行合理規制，使其不至于過分高出社會水平。因此，要建立壟斷企業的工資評估機制，定期由包括政府、企業、學者、普通百姓等各方參與的評估委員會，根據企業實際情況和外部市場環境及其在行業中的壟斷地位、員工情況等，來確定其工資水平。評估不限于高管，也應對其員工工資進行評估。

　　南都：收入分配改革最大的難點在哪里？方案能落到實處嗎？

　　李實：難點至少兩個，首先是利益重新調整問題，涉及利益部門利益集團的自身利益，肯定會受到阻力。第二，這是非常復雜的工程，牽一發而動全身，涉及經濟結構、財稅、金融、保障制度、教育等等，需要大量研究和協調。目前很多問題并非都研究透了，但形勢的發展要求即使在條件不成熟的情況下，也要做出重大決策。出臺方案是適應時代的要求。

　　方案往往是國務院工作的指導意見，為其它政府部門提出努力的方向，不具有強制性，不是法律。能否落到實處，取決于其它部門的認同和實施程度。方案出臺以后，其它部門肯定會陸續出臺具體的實施政策，這些政策應該會落到實處。比如財政部出臺減稅政策，就會逐步執行下去。

　　遲福林：難點在于利益關系的協調。利益關系失衡是目前面臨的大問題，既得利益群體很強勢。關鍵要打破利益群體的掣肘。

　　不打破利益關系的掣肘，收入分配領域矛盾和問題積重難返的局面難以改變。現在政府自身利益的形成具有普遍性已成為共識，部門利益、地方利益的形成是客觀現實。這些年包括財稅體制、壟斷行業改革等在內的重大改革久議不決，決而不行，行而不破，很重要的原因在于這些復雜利益關系的掣肘。在這個背景下，我們需要適應當前改革的新形勢，建立能夠有效協調利益關系，有利改革的協調機制，這已成為新階段收入分配改革的關鍵和重點。